二十四.忒修斯之船
仁王雅治从未料到会有这样噩梦般的一天。柳生比吕士站在他身边,僵硬着本就不够柔韧的身子,不再独自反光的眼镜暴露了他那双充满惊恐的紫色眼睛。
8月11日上午十一点,路过横滨湾时,不合时宜的黑鸦结群略过头顶,虽是炎炎盛夏,焦躁的热风抹在脸上,一缕透心的奇凉。正纳闷着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裤兜里的手机也立刻荒唐作响。
(什么嘛,原来是部长啊。)
“雅治,现在方便吗?准备来学校一趟吧。”
“喂,幸村,早上好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么?今天不是返校日吧?网球部好像也没有训练啊?”
“嗯,今天是来找你联谊的。我也叫上了比吕士和赤也,一起过来吧。”
“等等,女生什么的我搞不定的,算了,今天就不去了,抱歉呐。”
“是要拒绝我这个社长的要求吗?——总之,三十分钟后,学校音乐教室见。”
“等——”嘟嘟嘟。
“这下麻烦了,”平时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这次由向来不喜欢过问部活之外的私事的幸村开口,搞不好是什么不能拒绝的人的请求。想到这儿,仁王雅治轻轻叹了口气,背脊弓得更加凄楚了些,一步一脚印,从横滨湾大桥朝着学校挪去。
柳生比吕士一踏进音乐教室的门,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掉入了什么可怕的陷阱里。四张课桌被一字摆开,从靠近门这边依此是幸村-弦一郎-手冢-一个有点面熟但不算认识的女孩-三个不认识的女孩-一脸期待的赤也-最后是桌角的毫无兴致的雅治。
紫发少年僵硬地和所有人打了客套的招呼,然后来到雅治旁边坐下。
“大家不要这么拘谨嘛,”没等到自己暗自期待的冷场,坐在主位上的幸村突然微笑着开口,“今天狮子乐中学网球部的女生们特意来横滨参观我们立海大附中的男子网球部,大家就趁这个机会相互认识一下,多交个朋友也好。”
在场的立海大网球部其余男生面面相觑,此前还从未听闻从九州大老远跑来参观他们关东高中网球部这种奇事。
“立海大附中的各位前辈你们好!”第一个陌生的女孩穿着T恤,偏短的栗发妹妹头,“我是城田舞子,在狮子乐国中女子网球部,主攻第二单打。”
“你好。”
“前、前辈们好!我是早见里帆!”中间那个身着蓝色连衣裙、头发浓密的麻花辫女孩有些害羞,说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震了震,“我在社团里负责第二双打。”
“你好。”
“大家好,我是部长后藤久美子。”第三个女生看起来最为淡定,亚麻色的披肩长发,皮肤稍微有些发红,“主攻第一双打。”
“你好。”
“前辈们好!”最后开口的是略微面熟的棕皮肤双马尾女孩,她大方地笑着开口时,说不上来哪里和谁很像,“我是千岁美由纪!主攻第一单打。”
“你好——诶,千岁?!”比吕士刚一怔,结果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粗线条赤也,“上次合宿时候说过的千岁千里的妹妹?”
“是的,切原前辈,正是在下。”这女孩开心地低头。
“这次难得的参观机会就是由美由纪兑现的,”舞子补充道,“本来我们三个只是打算来东京探望她的伤势,可是这小子好得太快了,而且她恰好和真田前辈认识,所以才有机会来贵校网球部参观。”
“那么,青学网球部你们去过了吗?”雅治突然不动声色地插嘴,“全国大赛的冠军他们可是从我们立海大手里夺去了不止一次。”
“已经同手冢前辈确认过了,明天就去青学网球部参观。”久美子的一句话堵得雅治有些接不上。同时,坐在一旁的手冢国光点头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部长,也不用说得那么正儿八经啦,今天其实就是来联谊的!”千岁的妹妹直白得可怕,“不过怎么办呢,女生好像少了一点。本来说要来的阿凌和小惠都错过了班机,真是可惜。”
(……原来狮子乐中学的作风和青学一样,都是一副很随便的样子。)
幸村:“女生人少也没关系呀,毕竟我们这边的弦一郎和雅治看起来对联谊也没什么兴趣,一起玩玩倒是不错的。你说对吧,弦一郎?”真田他勉强拉了下帽檐表示同意。
这时,有点害羞的早见惊慌地“啊”了一声,红着脸,头也立刻低了下去。
幸村:“早见同学?呀,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抱歉呐。”
“那个,”一旁的赤也果然不会看场合,这时毫无顾忌地举手,“我想问一个问题,手冢前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冢:“因为千岁目前暂住在我家。”
——能感受到赤也石化了——
“既然都住在对方家里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联谊?”雅治还是依旧低气压。此外,千岁千里的妹妹似乎对手冢国光很有好感这件事在U-17时早已人尽皆知。
“因为我很尊敬立海大的前辈们呐,一直想来这里看看,而且,住在手冢家只是因为我哥哥他暂时出远门了,何况只要是单身,来参加联谊都没有问题吧?你说对吧,真田前辈?”不知为何这女孩也出乎意料地喜欢怼人,也不明白她为何不看雅治,反倒兴致勃勃朝着弦一郎提问,后者很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幸村:“大家都没有疑义了吧?那我们第一个游戏就决定是转酒瓶咯。从我开始,顺时对被酒瓶指向的那个人提问。”
首先被转到的是城田舞子。
幸村:“城田同学,请问你课外活动除了网球之外还喜欢做些什么?”
舞子:“部活之外我基本都待在房里看漫画,对了,尤其是日常向四格短漫,还有搞笑漫画,偶尔寒暑假新番我也会追啦,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以漫画为主。之前《男高》动画化决定的时候我开心了一整夜,出完之后连续看了十个小时一次性刷完!果然这种经典很适合二刷三刷。嗯!以上!”
(御宅族漫画啊,难怪城田同学虽是九州的网球选手,皮肤却很白。)比吕士这样想。
赤也:“我也超喜欢男高啊!上周才补完了漫画!你第五卷看了吗?秀则和文学少女那一段超好笑的!”
舞子:“对啊对啊!虽然我最喜欢的是唐泽,不过秀则也是可以的。噢!说到秀则,手冢前辈和他感觉好像啊!”
赤也:“是的!是!果然是这样!手冢前辈你真的很像秀则!”
两个热情的你来我往的喊话,换来手冢国光一脸沉默的问号:“什么?”结果两个混世御宅族立刻缩了缩身子,笑着说:“没有没有,果然还是手冢前辈比较有气场。”
第二个被转到的是早见里帆。
弦一郎:“早见同学,请问织田信长和真田幸村两位武士你更尊敬哪一位?”
(不愧是弦一郎,出的题目和联谊毫无关系。)
早见:“那个……”她的脸更红了,看向弦一郎时已不敢直视对方,“武士什么的,我的日本史学的很差、所以、”
弦一郎看着她,表情也不能称得上自然,但依旧盘着手不动声色:“这样么。但是,身为日本人,日本史不好好学习的话,就太过松懈了。”
早见:“对、对不起,真田前辈!”女孩深深低头,“虽然日本史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比起武士,我还是更尊敬真田前辈您!”
“——诶??!——”其他人惊讶之时,“咴——”雅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小声溜了句口哨。
名叫早见的女生攥紧拳头,外界的惊呼似乎给她更多的动力:“其实、其实一开始说要来立海大参观,就是我提出的,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很尊敬您了!真田前辈!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美由纪,不过,能够趁着探病的机会见到真田前辈本人,我真的、真的、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她还在揪住衣角不放,“请您不要误会,不是害怕的那种紧张,而是很高兴的那种紧张!谢谢您能出现,真田前辈!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眼看着这么害羞的女生这么鼓起勇气吐露心迹,弦一郎居然也红着那张老脸愣在原地,他好像已经不会说话了,连最最保险的“谢谢”都没说出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早见同学过了十秒。
“噗——”千岁的妹妹绷不住破功了,“原来真田前辈也这么害羞啊。”
幸村也插话:“是啊,早见同学,弦一郎他可从来没有被女生表白过,你是第一个。”
“呀——”女生捂嘴,说话时眼里竟有丝丝泪光闪动,“真的么,天呐,我好开心……”
“真田前辈居然会有女生喜欢!”不要命的赤也又开始放胡话,“我不是说前辈你不好啦,不过,早见同学,真田前辈可是很凶的!尤其是他觉得你松懈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罚你挥拍两千次!”
“嗯!我知道!假如前辈罚我挥拍两千次,可是前辈自己会挥拍五千次吧,这样严于律己、而且能管住有些偷懒的我的前辈,真的、真的很迷人。”
(真是不能小看九州的女生,一个两个都这么直白。不知道弦一郎这次要怎么收场?)
“喂,真田,回神了。”手冢国光抬手拍了下还呆在一边的黑面皇帝的肩,此刻那人的脸也烧成了火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