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份曲线图可以简要地看出徐志摩自1925年8月初回国后到1925年9月17日这40天里的剧烈的情绪波动。这40天里，陆小曼家庭里实际上是不让陆小曼和徐志摩自由见面的，这时间里，陆小曼与家庭矛盾，家庭和徐志摩的矛盾，陆小曼与徐志摩的矛盾，交织在一起，陆小曼要反抗家庭的束缚又不能迈出一步，家庭对徐志摩拒绝，又不能做得太过分，陆小曼想见徐志摩却又故意回避，种种错综复杂的情感矛盾冲突着，对峙着，种种痛苦挣扎着，煎熬着。

从徐志摩 1925年11月中旬写给胡适的信中可以看到他们当时的开心和欣喜的心情。一开头，徐志摩这样写道：“适之，我这封信写了好几天了，（先生，他这封信写了三天——你问他怎么写的？)[陆小曼插语]可以看出，陆小曼看着徐志摩写这封信，还调皮地向胡适告状：他这封信已写了三天，你问他怎么写的？这种情景看上去有多么亲热”。下面又写道：“方才我说正经话，本来想问你病情的，谁知那小顽皮在旁边抽空儿给我写上了功课事情。”徐志摩把陆小曼称为“小顽皮”。说她来捣乱。你看徐志摩把陆小曼写得多么活泼，他其实心里开心得很，徐志摩下面又开心地写道：“眉的信想已收到，我们近来变化细情，非等你回来说不详尽的。反正，现在我与她正在蜜缸里浸着，所有可能的隔阂麻烦仇敌缝儿全没了，剩的只是甜。并且不但我与眉，就连眉的爹娘也是十分了解与体谅，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赶快要一个名义上的成立。”徐志摩告诉胡适，最近的变化细情，当然是指陆小曼与王赓离婚，终于争取到了自由恋爱的权利，赶到北京，给了徐志摩一个天大的惊喜，这些细节信上如何说得完，还是见面后详细叙述吧。徐志摩又要告诉胡适心里的话一时也说不完，反正现在两个人象在蜜缸里浸着，都是甜味，不但过去和小曼之间的猜疑隔阂怨恨等都消除了，就连陆小曼父母亲这样横蛮的人，现在全部对陆小曼和徐志摩这件事表示理解和谅解了。这真叫云散雾开，一片艳阳天。徐志摩说：现在剩下来的唯一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要赶快举行一个婚礼。要有一个正式的夫妻名分，中国人这方面是十分讲究的，不举行拜堂大礼，那种夫妻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徐志摩这封信怪不得要写三天，他实际上在规划许多方面的事情，规划唯一的问题，只要一个名义上的成立。他首先要胡适替他到父亲徐申如面前去疏通说明一切，徐志摩还把说明书写给了胡适，要他说清楚的，至少有几点：“第一，眉是怎样的一个人；第二，我与她的感情关系已到了何种程度；第三，这回眉离婚纯出彼父母主意，因为彼妈亲自看着F待她有极不堪的情形，不由得她不反过五十年的旧脑筋，决定允许他们离婚，使他明白F夫妇并不是被我拆散的；第四，我爸妈待我太好了……因此我要爸来亲自看看眉，我想他一定会喜欢她的。他满意了以后还得让他对眉的二老谈这件事，再行订定，名正言顺了不是？”

徐志摩想得很周到，规划的提纲很缜密，给胡适出的题目和去做说客的要点很明确。首先要介绍陆小曼，未来的媳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徐志摩对陆小曼充满信心，因为陆小曼算得上是一个美女，又是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样样通，这些胡适早就清楚，不要重复交代的，所以直接讲要介绍陆小曼是一个怎样的人，尽管让胡适去介绍好了。第二，他们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胡适也很清楚；第三，胡适可能要好好斟酌一下。要讲清楚陆小曼离婚是她父母亲的主意，因为陆小曼的母亲看清了王赓对陆小曼有极不堪的情形。这个情形实际上就是前面“勿问夫妻房内事”一节中说到的事。那种极不堪的事，要看胡适去怎么说了。正因为有这种极不堪的事，陆小曼母亲才会转变几十年形成的“夫妻离婚是父母最没有面子”的旧思想，同意女儿离婚。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话要说的，就是陆小曼和她丈夫离婚，不是由我徐志摩去拆散的，这一点十分要紧，非则挂一个拆散别人家夫妻这个名声也是不好听的。徐志摩又想到一定要叫父亲亲自来看看小曼，先让他表示满意了，还要让父亲上门去见陆小曼的双亲，谈论儿子和小曼的婚嫁，这样郑重其事，再举行订婚仪式，再举行结婚大礼，如此就做到名正言顺，明媒正娶。

这封信前前后后写了三天，而且在写完之后，陆小曼又在信尾加了一段话：“先生，并不是我老脸皮亦来求你，向他爸妈面前讲情，因为既然摩，亦顺爱他父母，同时我亦希望他二老爱我。”2可想而知，这封信是徐志摩和陆小曼两个人一起写的，两个人这时多么融洽，多么和谐，多么恩爱，真叫如胶如漆。陆小曼这时也正式挣脱了戴在她身上的枷锁铁链，向着自由的天地去飞翔了。

注：1.林徽因.悼志摩.引自.北晨学园哀悼志摩专号.北平晨报社印行.2.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185-187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原文刊于《真爱 陆小曼 徐志摩 日记、书信、诗文解读》P133-P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