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灰蒙蒙的,浩渺的宇宙一片死寂。
我把唱片机、电台音乐、收音机的声量都拨到最大,度过一天中最充实的一小时,之后随着时间停止,外界资讯及娱乐供电都被关闭,我与世隔绝乘舟遨游,好像一条孤独的狗因意外长出了鳃被投放入海中,在水里没有同类也再也无法回到岸上生活。
不甘心地将旋钮顺时针逆时针来回转动,确信今天再也收不到任何消息后,我倒回了床铺。
从地球上带来的动画光碟已经被我看了个遍,但我不甘忍受这寂寥,故而它们被我轮流播放着,内容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有声音陪伴着我就好,我痛恨自己的不求上进,几年前同样跟我一并申请来太空学习的伙伴早已完成功课题顺利返程,唯独我在独立面对困难时畏缩不前,在这方长宽不到五米的小型舱艇内躺平摆烂了,一晃在太空已经漂泊数月。
事实上刚来太空时不是这样的,我喜欢星星,他们让我着迷。在地球上时,我认定从事行星相关的工作会是我一生的追求,被告知我幸运地被选中作为首个“银河记录员”时我就做好了往后的日子孤单却能在平静中获得幸福的准备,但真当我真正独自一人身处宇宙时,我才意识到孤独和寂寥不再是纸上谈兵。起初只是见到璀璨星河时内心久久无法平复的悸动无人可说,我在无数个不分昼夜的时刻激动地呐喊、云朵收集者那般着迷地在纸上虔诚记录下今日所见烂漫星辰,用尽一切我生平知晓的壮丽词组为每颗星星命名造句,坚信等度过这幻梦似的几年我将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记录集。但随着我脑海中的词汇用尽,悬浮窗外的景致浩瀚地令我感到单一,我不甘重复用“梦幻”、“炫烂”、“盛大”这样的词语来描绘,亦或起一些“尘埃”、“星屑”、“阿尔麦”这样看似独一无二实则细想起来毫无印象的名,当汉字被我打乱重组也表达不出我看到的东西,我开始对单调的记录和生活感到厌烦,我不再渴望与人分享那些在我看来已经无聊的像天空云彩的生活,却迫切的渴望知晓他人的生活,希翼着能以那些娱乐麻痹自己的百无聊赖,一觉醒来便能回到地球。我翻出了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在一天内信号最好当时间段收听外界信息,而后继续娱乐至死。
在以前我不该自视清高地认为离开了娱乐和无意义的消遣才是我崇敬的生活方式,清醒让人痛苦而麻木才让我短暂沉醉与忘忧之国。
“......请给我讲讲在星海里航行的事情吧,我想那一定充满期待、未知、不确定和挑战,我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就在我准备将枕头翻个面继续睡过去时,我发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甚至没有封口火漆,寄信人手绘了一枚卡通邮戳,我不知道是谁写给我又是通过谁怎样将这封短信送到了这里。
我当然知道这多半是我在登船那天围观时某个小朋友的手笔,如同这些年陆陆续续在飞船内找到的彩色糖果、祝福卡片、心爱的玩具之类的东西,可我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于是我扯过纸笔快速为他作答:
“事实上在星海里航行是一件无趣的事,每天我仍然需要规律作息到点起床,收听节目后打开瞭望台观察今天要去的星星,记录,然后上去考察,可能会遇到危险,要是能活着回来再记录,干完这些你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有凭感觉吃饭(注:吃的东西没有地上好吃),随后运动一下,放些动画片准备休息。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