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是什么?
在前文中,我对“荒诞”这个词条进行了基本的解释,但这还远远不能阐释清楚这个为难哲学家们很久的词条;加缪和萨特吵到绝交的原因之一,便是两人对荒诞定义的分歧。在本文中,我只会聚焦于加缪的解读,想了解这两位哲学家之间的八卦的话可以百度一下。
前文中提到,荒诞指的是因果逻辑的缺失,以及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而加缪认为,荒诞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这个世界本身,如果没有人的存在与介入,并不是荒诞,而是幸福与美好的。所以,你可以在加缪的小说中经常看到绝美的环境描写,例如《局外人》中的落日,《鼠疫》中的大海。而人的存在,才导致荒诞的产生;或者说,是荒诞将人与世界联系了起来。人不能理解世界的这份美好与奇异,便产生了荒诞。
【…较低一个层次, 就是诡谲性: 发觉世界是“厚实”的,瞥见一块石头有多么的奇异,都叫我们无可奈何; 大自然,比如一片风景,可以根本不理会我们。 一切自然美的深处都藏着某些不合人情的东西,连绵山丘、柔媚天色、婆娑树荫,霎时间便失去了我们所赋予的幻想意义,从此比失去的天堂更遥远了。 世界原始的敌意,穿越几千年,又追向我们。 一时间我们莫名其妙,因为几百年间我们只是凭借形象和图画理解世界,而且这些形象和图画是我们预先赋予世界的,从此之后再使用这种人为的手段, 我们就力莫能及了。 世界逃脱了我们,再次显现出自己的本色。 那些惯于蒙面的背景又恢复了本来面目,远离我们而去。 也许是我们硬是渴望使我们突然陷入孤独的那种东西,但时候未到;唯一可肯定的:世界这种厚实和奇异,就是荒诞。
——《西西弗神话》】
“青空下的加缪”中有着对这一点明显的诠释。少女们无缘无故受到怪物的袭击,无缘无故被铁路上无人控制的列车冲撞,正是因为人与这个世界本身的不理解:那些怪物和列车本身并不具有人的意识,所以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冲撞或者不冲撞人;这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
【“昨天晚上,我们开车逃跑时出现的巨人,那就是它无意识下的行为。巨人根本不在意我们,也根本不在意‘它们’。我们也因此在‘它们’手中逃过一劫。”即便他用那巨大的脚将我们踩扁了,它也不会注意到吧。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巨人,而巨人也只是一味地走着。没有自觉、没有意义,只是胡乱地走着。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对它而言根本不重要。
“这个世界本身啊,应该从未思考过任何事物吧。恶意也好,善意也罢。这类东西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仅仅是路过而已,我们就被它折磨得疲于奔命。因为我们在它眼中如同蚂蚁般微小。既受过伤,也吃过苦……当然,好事和开心事也有,但都和它没有关系。巨人只是站在那里,每次动起来的时候就会将面前所有的东西推开、踩碎。或许,由于这个的影响有什么能够顺利进行也说不定。”
游戏中的这一段剧情,也便是对加缪思想中的荒诞一个非常不错的诠释。】
所以说,荒诞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它更像是一种联系,一种存在本身的副产物。因此,加缪认为,荒诞是无法消除,也是无需消除的;只要你存在,那么荒诞也必然会伴随着你的生命,直到死亡之时。“人类精神之外,不可能有荒诞。因此,荒诞如同万物必以死亡告终。但在这个世界之外,也不可能有荒诞。”所以说:
【“荒诞产生于人类呼唤和世界无理性沉默之间的对峙。”
——《西西弗神话》】
记笔记,记笔记。
这是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定义的荒诞。但很明显,荒诞并不仅仅适用于世界,也就是自然,与人的联系;在更多情况下,荒诞更多地体现在“社会”与“个体”之间的联系。从逻辑的角度来讲,两种荒诞的理论与产生是类似的:在现代社会中,个体难以理解社会的运作,而社会也无暇顾及个体的意志,所以尽管两者之间无法互相理解,但个体依然在尽力地在集体中生存,正如人类尽力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一样。并且,这种更贴近生活的荒诞具象地体现在了人与人的交流之间:个体与社会的不理解,进一步导致了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不信任;所以,人与人之间会形成无法逾越的隔阂,个体会养成拒绝交流的习惯。
而在游戏中,也对这样的荒诞有着独特的表现:那些人形的怪物,便象征着社会中难以沟通的“陌生人”,两位女孩无法了解他们行动的内在因,只能选择不断地逃避。而当更大的荒诞,也就是世界的荒诞,降临在这些互相无法信任的个体中时,他们便会团结起来对抗荒诞;所以,当萤呐喊着呼救、想要推动杠杆时,那些人形的怪物会化作光点,帮助萤摧毁这个异化的世界。
可以说,游戏很好地构建了这样“个体”、“社会”和“世界”三个对立元素的剧情框架来展开故事,从这个角度完美地表现了加缪的荒诞思想,但由于传达的表现方式有些隐晦,大多数读者大概无法理解到这一层含义,笔者也是在读过加缪的书籍后才有这样的理解。当然,加缪本人对自己的观点诠释得肯定更加清楚而有力;我认为最强力的表现便是《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