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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徐志摩《康桥日记》及分析并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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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徐志摩《康桥日记》引起的争议和风波,在圈内圈外几近八十多年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全盖因《康桥日记》本身的私密与神秘。


1楼2019-07-01 21:51回复
    徐志摩在英伦写日记,最初应该还不叫《康桥日记》,因为他是在1921年3月才转学到剑桥大学王家学院,《康桥日记》应该是徐志摩后来定下来的对英伦日记的通称,但是在整个徐志摩英伦日记中,有关康桥时期的日记却最为人们所关注。因为《康桥日记》的主要内容,是徐志摩写给十六七岁的林徽因的爱情日记。1925年徐志摩赴欧洲旅行,曾将包括《康桥日记》及其他书信、文稿放进一个小皮箱子交由凌叔华保管。1926年徐志摩陆小曼在北京结婚后不久移居徐志摩老家硖石,1928年11月,徐志摩陆小曼搬往上海居住,但并未从凌叔华处取回小皮箱。1929年凌叔华随丈夫陈源前往武汉大学教书,将徐志摩小皮箱交给与金岳霖未婚同居数年的美国女友Lilian保管(当时金岳霖与女友Lilian同居在北平景山雪池胡同即林长民曾居住过的宅院)。这以后某一段时期,徐志摩曾将小皮箱从金岳霖女友Lilian处取回,在辗转硖石及上海之间,被陆小曼发现并将徐志摩《雪池日记》(同样是写给林徽因的爱情日记)烧毁。徐志摩无奈又将小皮箱带到硖石,并新放入陆小曼日记两册。大概在1931年4、5月份,徐志摩曾与林徽因讲可以到硖石取回《康桥日记》给她保管。(1931年夏天)徐志摩还曾把小皮箱里的文字从硖石带到北平给沈从文看过并嘱他将来为自己作传,最后又交给了在北平的凌叔华保管。


    2楼2019-07-01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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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意外魂断天堂。胡适之发表《追悼志摩》:“。。。我们初得着他的死信,都不肯相信,都不信志摩这样一个可爱的人会死的这么惨酷。但在那几天的精神大震撼稍稍过去之后,我们忍不住要想,那样的死法也许只有志摩最配。。。”林徽因发表《悼志摩》:“11月19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惨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20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猛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墨,哀恸的咽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志摩…死…谁曾将这两个句子联在一起想过!他是那样活泼的一个人,那样刚刚站在壮年的顶峰上的一个人。朋友们常常惊讶他的活动,他那像小孩般的精神和认真,谁又会想到他死?”凌叔华发表《志摩真的不回来了吗?》:“志摩,你真的死了吗?谁会相信像你这样一个有生气的人会死了的?得到这消息时,我就不信,可是问了几处,都答说是真的,回电已证明了。可是我仍然不相信,我骗自己说:也许这孩子觉得日子太平凡了,存心弄点玄虚来吓一吓他的朋友吧!再说,他哪里像会死的人呢?”陆小曼发表《哭摩》:“我深信世界上怕没有可以描写得出我现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笔。不要说我自己这支轻易也不能动的一支。可是除此我更无可以泄我满怀伤怨的心的机会了,我希望摩的灵魂也来帮我一帮。苍天给我这一霹雳直打得我满身麻木得连哭都哭不出,混身只是一阵阵的麻木。。”以上几位的悼文,苦痛强烈、悲情迸发,几乎不忍尽读。


      3楼2019-07-01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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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追悼活动中,朋友们还拟将徐志摩已发表作品和未发表手稿、书信、日记全部搜集,编成《徐志摩全集》。收集工作(胡适之是牵头人)随即展开。1931年11月26日晚,凌叔华约请叶公超看徐志摩的《康桥日记》,意在邀请叶公超一起给徐志摩作传。11月27日凌叔华将徐志摩小皮箱交给胡适之,胡适之最初想将小皮箱交给孙大雨,但林徽因不同意,于是11月28日晨胡适之交给了林徽因,并布置林徽因编撰徐志摩遗著目录。林徽因打开小皮箱发现:里面有一堆日记簿——有满的一本,有几行的数本,皆中文;有小曼的两本;有两本英文日记,即所谓康桥日记一本,乃从1921年7月31日起,次本从1921年12月2日至第二年8月回国止;又有一小本英文1925年在意大利写的;此外几包晨副原稿,两包晨副零张杂纸,空本子小相片,两把扇面,零零星星纸片,住址本。小皮箱里的这些东西是林徽因1932年元日写给胡适之信件讲到的,在此处,林徽因加了个注:那天在您处仅留一小时,理诗刊稿子,无暇细看箱内零本,所以一起将箱带回细看,此箱内物是您放入的,我丝毫未动,我更知道此箱装的不是志摩平日原来的那些东西,而是在您将所有信件分人分类捡出后,单单将以上那些本子纸包子聚成这一箱的。林徽因这个注是什么意思:正着讲是此箱内物是胡适之放入的,是胡适之将所有信件分人分类捡出后,单单将以上那些本子纸包子聚成这一箱的;反着讲林徽因自己看到的不是徐志摩平日原来的那些东西。小箱子里缺少了什么东西——1921年7月之前徐志摩的日记,这是林徽因最关心的。


        4楼2019-07-01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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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1931年11月底或12月初,林徽因从张奚若处得知,叶公超曾在11月26日在凌叔华那里看过徐志摩的康桥日记。12月6日,在北平举办徐志摩追悼会上,胡适之再次提及收集徐志摩书信编辑出版。12月7日,凌叔华找到林徽因家索要徐志摩给林徽因的书信,以便一并将徐志摩给自己的那些书信编辑成“志摩信札”出版,林徽因答复说“旧信全在天津,怕一时拿不出来,拿出来也不能印”,实际就是给予了回绝;与此同时,林徽因告诉凌叔华说,胡适之把徐志摩小皮箱里”日记类的东西”交给自己并编个目录,然后林徽因说“听说你有志摩的康桥日记在你处,可否让我看看”,凌叔华说:可以。12月9日,林徽因按约定时间往凌叔华家取徐志摩康桥日记,凌叔华不在家〔同时林徽因将陆小曼两本日记留在凌叔华家让其转交胡适之〕但凌留下一信:”昨归遍找志摩日记不得,后捡自己当年日记,乃知志摩交我乃三本:两小,一大,小者即在君处箱内,阅完放入的。大的一本(满写的)未阅完,想来在字画箱内(因友人物多,加意保全)因三四年中四方奔走,家中书物皆堆叠成山,甚少机缘重为整理,日间得闲当细捡一下,必可找出来阅。此两日内,人事烦扰,大约须此星期底才有空翻寻也。” 现在,我们最终弄清楚了:凌叔华所说“志摩交我乃三本”中“两小”本,林徽因从胡适之转交的小皮箱中已经看过,“一大”即“大的一本(满写的)”即是1921年7月之前的徐志摩日记。这“大的一本”凌叔华虽然说“未阅完”(“两小”本已“阅完”),但林徽因怀疑凌叔华已经看过——因为徐志摩曾与自己说过“文件箱”被私开过。林徽因遂当即给凌叔华留一字条,请她务必找出借自己一读,说那是个不幸事的留痕,自己欲一读,想她可以原谅自己。林徽因回家后觉得事情有些周折,气得通宵没有睡着,并猜测凌叔华推到”星期底”必是要抄留一份底子,故或需要时间(或许怕以后不还那日记)。


          5楼2019-07-02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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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0日,凌叔华知道自己最早交出的小皮箱胡适之交给了林徽因,心中不快,给胡适之写信——强调小皮箱内有小曼初恋时日记二本,牵涉是非不少(骂徽因最多),这正如从前徐志摩康桥日记不宜给小曼看一样不妥。凌叔华当时的立场态度是徐志摩小皮箱应由陆小曼保管。但权衡利弊后,12月14日,凌叔华还是来到林徽因家将徐志摩日记送来了,当时林徽因没在家。回家后,林徽因打开来看,收到的是半本共128页,始自1920年11月17日,“而这半册日记正巧断在刚要遇到我的前一两日。”〔这里提醒注意两点:(1)林徽因想要想看的是徐志摩日记“大的一本(满写的)”,但凌叔华送来的不是“大的一本”而是“半本”;(2)这半本日记始自1920年11月17日,断在徐志摩刚要遇到林徽因的前一两日,我们前面考证过徐志摩与林徽因初次相识于1921年1月。〕这样就清楚了,徐志摩“大的一本(满写的)”另半本日记,凌叔华并没给林徽因,这另半本日记写作时间就在1921年1月—7月,即徐志摩林徽因在英伦交往的时段。最想看的与自己最相关的这半本日记未能得到,着急并关键时刻,林徽因向胡适之求助(因为胡适之是收集和编辑徐志摩遗著的牵头人),而胡适之也愿意再次出面向凌叔华索要。


            6楼2019-07-0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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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8日,胡适之给凌叔华写信:“昨始知你送在徽因处的志摩日记只有半册,我想你一定是把那一册半留下作传记或小说材料了。但我细想,这个办法不很好,其中流弊正多。第一,材料分散,不便研究。第二,一人所藏成为私有秘宝,则余人所藏也有各成为私有秘宝的危险。第三,朋友之中会因此发生意见,实为最大不幸,决非死友所乐意。第四,你藏有此两册日记,一般朋友都知道。我是知道的,公超与孟和夫妇皆知道,徽因是你亲自告诉她的。所以我上星期编的遗著略目,就注明你处存两册日记。昨天有人问我,我就说:’叔华送来了一大包大概小曼和志摩的日记都在那里,我还没有打开看。’所以我今天写这信给你,请你把那两册日记交给我,我把这几册英文日记全付打字人打成三个副本,将来我可以把一份全的留给你做传记材料。如此则一切遗留材料都有副本,不怕散失,不怕藏秘,做传记的人就容易了,请你给我一个回信。倘能把日记交来人带回,那就更好了。”


              7楼2019-07-0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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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年正月一日(元日)下午和晚间,林徽因给胡适之连写两封信,与胡适之详细解释向凌叔华索要《康桥日记》过程及自己的立场。这两封信对于了解由徐志摩《康桥日记》所引起风波的基本脉络非常重要,对于我们了解林徽因对《康桥日记》的立场和态度同样非常重要。在相关环节,我们将通过这两封信深入解读林徽因当时的复杂心态和矛盾纠结,我们的解读与陈学勇、梁从诫两位先生有着很大的不同。现将这两封信贴出如下:
                适之先生:
                下午写了一信,今附上寄呈,想历史家必不以我这种信为怪,我为人直爽性急,最恨人家小气曲折说瞎话。此次因为叔华瞎说,简直气糊涂了。
                我要不是因为知道公超看到志摩日记,就不知道叔华处会有的。谁料过了多日,向她要借看时,她倒说"遍找不得","在书画箱内多年未检"的话。真叫人不寒而栗!我从前不认得她,对她无感情,无理由的,没有看得起她过。后来因她嫁通伯,又有"送车"等作品,觉得也许我狗眼看低了人,始大大谦让真诚的招呼她,万料不到她是这样一个人!真令人寒心。
                志摩常说"叔华这人小气极了。"我总说"是么? 小心点吧,别得罪了她。"
                女人小气虽常有事,像她这种有相当学问知名的人也该学点大方才好。
                现在无论日记是谁裁去的,当中一段缺了是事实,她没有坦白的说明以前,对那几句瞎话没有相当解释以前,她永有嫌疑的。(志摩自己不会撕的,小曼尚在,可问。)
                关于我想着那段日记,想也是女人小气处或好奇处多事处,不过这心里太Human(有人情味的)了,我也不觉得惭愧。
                实说,我也不会以诗人的美谀为荣,也不会以被人恋爱为辱。我永是"我",被诗人恭维了也不会增美增能,有过一段不幸的曲折的旧历史也没有什么可羞惭。(我只是要读读那日记,给我是种满足,好奇心满足,回味这古怪的世事,纪念老朋友而已。)
                我觉得这桩事人事方面看来真不幸,精神方面看来这桩事或为造成志摩为诗人的原因而也给我不少人格上知识上磨练修养的帮助,志摩in a way(从某一方面)不悔他有这一段苦痛历史,我觉得我的一生至少没有太堕入凡俗的满足也不算一桩坏事,志摩:警醒了我,他变成一种Stimulant(激励)在我生命中,或恨,或怒,或Happy(快乐)或Sorry(悲伤),或难过,或苦痛,我也不悔的,我也不Proud(骄傲)我自己的倔强,我也不惭愧。
                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族等等,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我自己有时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为难。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您看多冤!
                我自己也到了相当年纪,也没有什么成就,眼看得机会愈少——我是个兴奋type accomplish things by sudden inspiration and master stroke(我做事全凭突然降临的灵感和灵光闪现),不是能用功慢慢修炼的人。现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负担也繁重,真是怕从此平庸处世,做妻生仔的过 一世!我禁不住伤心起来。想到志摩今夏的inspiring friendship and love(使人振奋的友谊和爱)对于我,我难过极了。
                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
                徽音二十年正月一日
                [ 注:这封信“关于我想着那段日记,想也是女人小气处或好奇处多事处,不过这心里太Human(有人情味的)了,我也不觉得惭愧。” 将Human翻译成“有人情味的”,不很准确,应该翻译成“人性的弱点”更贴切,这段话的前后意思才能连贯下来。
                太Human(有人情味的)了,还有什么觉得惭愧的呢。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人之常情,“我也不觉得惭愧”,这样翻译才合乎情理。
                这封信的落款时间也不准确,应该是二十一年正月一日。]
                适之先生:
                   志摩刚刚离开我们,遗集事尚觉毫无头绪,为他的文件就有了些纠纷,真是不幸到万分,令人想着难过之极。
                  我觉得甚对不起您为我受了许多麻烦,又累了许多朋友也受了些许牵扰更是不应该。
                事情已经如此,现在只得听之,不过我求您相信我不是个多疑的人,这一桩事的蹊跷曲折,全在叔华一开头便不痛快——便说瞎话——所致。
                   我这方面的事情很简单:
                (一) 大半年前志摩和我谈到我们英国一段事,说到他的"康桥日记"仍存在,回硖石时可找出给我看。如果我肯要,他要给我(因为他知道我留有他当时的旧信,他觉得可收藏在一起)。(注:整三年前,他北来时,他向我诉说他订婚结婚经过,讲到小曼看到他的"雪池时代日记"不高兴极了,把它烧了的话,当时也说过。不过他尚存下他的"康桥日记"。) 〔三年前就知晓徐志摩留有《康桥日记》,这是林徽因晚上写这封信告知胡适之的,〕
                (二)志摩死后,我对您说了这段话——还当着好几个人说的——在欧美同学会,奚若思成从渭南回来那天。
                  (三)十一月廿八日星期六晨,由您处拿到一堆日记簿(有满的一本,有几行的数本,皆中文,有小曼的两本,一大一小,后交叔华由您负责取回的)有两本英文日记,即所谓Cambridge(康桥日记)日记者一本,乃从July(七月) 31 1921起。次本从Dec 2nd (12月2日)起始,至回国止者,又有一小本英文为志摩一九二五在意大利写的。此外几包晨副原稿,两包晨副零张杂纸,空本子小相片,两把扇面,零零星星纸片,住址本。 (注:那天在您处仅留一小时,理诗刊稿子,无暇细看箱内零本,所以一起将箱带回细看,此箱内物是您放入的,我丝毫未动,我更知道此箱装的不是志摩平日原来的那些东西,而是在您将所有信件分人分类捡出后,单单将以上那些本子纸包子聚成这一箱的。)
                (四)由您处取出日记箱后约三四日或四五日听到奚若说:公超在叔华处看到志摩的康桥日记,叔华预备约公超共同为志摩作传的。(注:据公超后来告我,叔华是在十一月廿六日开会(讨论悼志摩)的那一晚上约他去看日记的。)
                  (五)追悼志摩的第二天(十二月七号)叔华来到我家向我要点志摩给我的信,由她编辑,成一种”志摩信札”之类的东西,我告诉她旧信全在天津,百分之九十为英文,怕一时拿不出来,拿出来也不能印,我告诉她我拿到有好几本日记,并请她看一遍大概是些什么,并告诉她,当时您有要交给大雨的意思,我有点儿不赞成。您竟然将全堆”日记类的东西”都交我,我又embarrassed(不好意思)却又不敢负您的那种trust(信任)——您要我看一遍编个目录——所以我看东西绝对的impersonal(非个性化的)带上历史考据眼光。interesting only in(兴趣只在)事实的辗进变化忘却谁是谁。
                最后我向她要公超所看到的志摩日记-——我自然作为她不会说”没有"的可能说法,公超既已看到。(我说:听说你有志摩的康桥日记在你处,可否让我看看等等。她停了一停说可以。)
                我问她"你处有几本?两本么?"
                她说两——本声音拖慢,说后极不高兴。
                我问"两本是一对么? 未待答,“是否与这两本(指我处康桥日记两本)相同的封皮?”
                她含乎应了些话,似乎说”是!不是,说不清"等,"似乎一本是——"现在我是绝对记不清这个答案(这句话待考)。因为当时问此话时,她的神色极不高兴,我大窘。
                  (六)我说要去她家取,她说她下午不在,我想同她回去,却未敢开口。
                后约定星期三(十二月九号)遣人到她处去取。
                  (七)星期三九号晨十一时半,我自己去取,叔华不在家,留一信备给我的,信差带复我的。
                此函您已看过,她说(原文):”昨归遍找志摩日记不得,后捡自己当年日记,乃知志摩交我乃三本:两小,一大,小者即在君处箱内,阅完放入的。大的一本(满写的)未阅完,想来在字画箱内(因友人物多,加意保全),因三四年中四方奔走,家中书物皆堆叠成山,甚少机缘重为整理,日间得闲当细捡一下,必可找出来阅。此两日内,人事烦扰,大约须此星期底才有空翻寻也。" (注:这一篇信内有几处瞎说不必再论,即是”阅完放入”,”未阅完”两句亦有语病,既说志摩交她三本日记,何未"阅完放入"君处箱内。可见非志摩交出,乃从箱内取出阅,而“阅完放入",而有一本〔?〕未阅完而未放入。
                此箱偏偏又是当日志摩曾寄存她处的一个箱子,曾被她私开过的(此句话志摩曾亲语我。他自叔华老太太处取回箱时,亦大喊
                   "我锁的,如何开了,这是我最要紧的文件箱,如何无锁,怪事 ——”又“太奇怪,许多东西不见了,missing(消失了),旁有思成LilianTailor(金岳霖美国女友)及我三人。)
                  (八)我留字,请她务必找出借我一读。说那是个不幸事的留痕,我欲一读,想她可以原谅我。
                  (九)我觉得事情有些周折,气得通宵没有睡着,可是,我猜她推到"星期底"必是要抄留一份底子,故或需要时间(她许怕我以后不还她那日记)。我未想到她不给我。更想不到以后收到半册而这半册日记正巧断在刚要遇到我的前一两日。
                  (十)十二月十四日(星期一)
                   half a book with l28 Pages received〔收到半本共128页〕 (dated from Nov.17,1920 ended with sentence "it was hadly planned.”〔始自1920年11月17日,结尾一句是“计划得很糟”〕) 叔华送到我家来 。
                  我不在家,她留了一个note(便条)说怕我急,赶早送来的话。
                (十一)事后知道里边有故事,却也未胡猜,后奚若来说叔华跑到性仁家说她处有志摩日记(末说清几本)徽音要,她不想给(不愿意给)的话,又说小曼日记两本她拿去也不想还等等,大家都替我生气,觉得叔华这样,实在有些古怪。
                  (十二)我到底全盘说给公超听了(也说给您听了)。公超看了日记说,这本正是他那天(离十一月二十八日最近的那星期)看到了的,不过当时未注意底下是如何,是否只是半册未注意到,她告诉他是两本,而他看到的只是一本,但他告诉您 (适之)"I refuse to be quoted(我拒绝被引用)。”底下事不必再讲了。
                二十一年元日


                8楼2019-07-03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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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期间,往南方忙了一段事物回到北平的胡适之终于收到了徐志摩《康桥日记》“大的一本(满写的)”另半本。他在1932年1月22日日记中写道:“为了志摩的半册日记,北京闹的满城风雨,闹的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宁。今天日记到了我的手中,我匆匆读了,才知道此中果有文章。我查此半册的后幅仍有截去的四页。我真有点生气了。勉强忍下去,写信去讨这些脱页,不知有效否。。。”这被截去的四页最后到没到胡适之手中,现无证可考,有可能得到了也有可能没得到。总之,这最重要的半册(1921年1——7月)与林徽因最相关的《康桥日记》胡适之最后交到了林徽因那里。


                  9楼2019-07-03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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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讲讲我们的分析和评判:
                    1、凌叔华在徐志摩去世后本想自己保存《康桥日记》,因为徐志摩的小皮箱最早就是交给凌叔华保管的,虽然这中间徐志摩自己保存过一段时间,但在生前徐志摩还是交给了凌叔华保管,按徐志摩讲的是在自己身后让凌叔华为自己作传。但是胡适之索要的理由太正当了——为了编辑徐志摩遗著,胡适之作为牵头人将《康桥日记》收集到了自己手中。这样,凌叔华想为徐志摩作传的条件和动力实际上就丧失了。但对于徐志摩的信件,沈从文1931年12月5日在给一位朋友信中说:“朋友们在预备印行他的信里,选出一些使活人看来不至于红脸的信,印出一部分,一面纪念他的死,一面或者对于此后生活毫无依归的小曼,稍有补助。……这些信件,照我意思主张将来由一个人保管(我以为叔华最适宜于做这件事),等大家都死后再印,可不知这事情结果怎么样。”同年12月12日沈从文给胡适之信说:“我离开北平以前(徐志摩、胡适之向青岛大学校长杨振声推荐沈从文到该校担任教职),在你楼上(当时徐志摩住胡适家)我同他谈到他的故事很久,他当时说到最适宜于保管他案件的人,是不甚说话的叔华。他一定有他的苦心。因为当时还同我说到,等他老后,等我们都老一点后,预备用我老后的精力,写他年青的故事,可以参考他百宝箱的一切。”在这两封信里,沈从文的本意应该是徐志摩小皮箱由凌叔华保管并为徐志摩作传所用,或按徐志摩生前愿望自己“写他年青的故事”,而不会是让凌叔华永久保存(因为当时大家着急地是如何尽快为徐志摩作传或出全集为朋友多做善事,徐志摩小皮箱由哪个人法定保有恐怕还没人过多考虑)。并且,沈从文在写这两封信时一定不会想到或未知觉胡适之已于11月28日将徐志摩小皮箱已经转交给了林徽因。而实际发生的是沈从文所主张的徐志摩小皮箱凌叔华最适宜保管但凌叔华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可以从凌叔华致陈从周信进一步得到证实。虽然在交出《康桥日记》过程中,凌叔华有充分的时间将原稿打印或抄写下来,但作为徐志摩的红颜知己,没能保存住《康桥日记》原稿一定存有万分的遗憾。


                    10楼2019-07-04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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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陆小曼也想要得到徐志摩的小皮箱。她在上海给在北平的胡适之写信说:“志摩还有不少信、日记在京请你带来,不便随便与人家看,等我看过后再发表。。。叔华来信想将她那里的信送我,我真是万分的感谢她,在此人情浅薄的时间,竟有她这样的热心,叫我无以相对。”在给胡适之又一信说:“他的信和日记,我想由我编(他的一切信件与日记都在平,盼带来),我想在每信后加注,你看如何?我们的日记更盼不要随便给人家看,千万别忘。”作为徐志摩遗著的法定继承人,陆小曼作为妻子最有资格保存徐志摩小皮箱里的文件,但是对于徐志摩的意外去世陆小曼正经历着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她对北平的影响力也太小了,她也没有祭出法律的力量讨要自己所应得的东西,最后只是得到了徐志摩小皮箱里的由胡适之那里转交来的她自己写的两本日记。〔这就直接导致陆小曼后来想编辑《徐志摩全集》以报君心的愿望难以实现。〕1936年赵家璧(徐志摩学生)回忆说:“十月中,我知道他(胡适)到上海,就在北四川路味雅酒楼宴请他,并请陆小曼等作陪。席间,小曼就向胡适谈了她和我已把《志摩全集》初稿编订就绪,要求他把志摩给他的信以及给北方朋友的信由他收集后早日寄沪,也谈到留在别人手中的几本日记的事,最后还要求胡适为这套全集写一篇序。我看出胡适当时对陆小曼的请求不置可否,似乎毫无兴趣。”这次交涉,不仅未得到胡适的帮助,取来书信和日记,反而由胡适支付了一笔版税,将《志摩全集》的版权从陆小曼那儿买断。十年之后,《全集》仍未出版,而且稿子也不知弄到哪去了,陆小曼又是着急又是后悔。在纪念徐志摩50诞辰的日子里,她又凑了些杂稿,编辑出版了《志摩日记》。在序中,她念念不忘别人手中的遗稿:“其他日记倒还有几本,可惜不在我处,别人不肯拿出来,我也没有办法,不然倒可以比这几本精彩得多。”〔这样看来陆小曼想编辑《徐志摩全集》以报君心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1983年,由陆小曼、赵家璧编辑的《志摩全集》历经几十年颠倒变迁、风雨洗礼最后由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但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集,至少《康桥日记》就没在《志摩全集》里。另加一句,由张幼仪资助在台湾出版的《徐志摩全集》也同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集,因为里面同样没有《康桥日记》的踪影。〕
                      陆小曼的部分再补充一段:
                      陆小曼以未亡人的资格,想争取到编辑出版徐志摩日记和书籍的专利,为此特于1931年12月26日致信胡适,信中写道:“……他的全部著作当然不能由我一人编,一个没有经验的我,也不敢负此重责,不过他的信同日记我想由我编(他的一切信件同我给他的日记都在北平,盼带来。)……还有他别的遗文等也盼你先给我看过再付印。我们的日记更盼不要随便给人家看。千万别忘(两字右旁加圈点)。”在另一封信中她又写道:“林先生前天去北平,我托了他许多事情,件件要你帮帮忙。日记千万(两字右旁加圈点)叫他带回来,那是我现在最宝爱的一件东西,离开了已有半年多,实在是天天想它了,请无论抄了没有先带了来再说。文伯说叔华等因志摩的日记闹得大家无趣,我因此很不放心我那一本。你为何老不带回我,岂也有别种原因么?这一次求你一定赏还了我吧,让我夜静时也好看看,见字如见人。也好自己骗骗自己。你不要再使我失望了。”这一回陆小曼已不再提及由她编辑亡夫日记和书信的计划了,大概已经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不现实,所以退而求其次,只想索还自己的“那一本”日记就心满意足了。陆小曼1931年12月26日写信给胡适之。1931年12月26日是什么日子,正是胡适之12.28信件之前两天,胡适之向凌叔华索要徐志摩“大的一本(满写的)”也即《康桥日记》最后半册即1921年1月至7月徐志摩林徽因在英伦交往的时期日记。
                      至于说“她哪里有资格再继承徐志摩的一切?” 我们的看法:继承的资格,不在于陆小曼的行为做得好不好,而是陆小曼是徐志摩法律上的妻子,有法律上的继承资格。事实上陆小曼也确实继承了徐志摩的许多生前之物。


                      11楼2019-07-04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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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帖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9-07-05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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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胡适之亦是非常想得到徐志摩的《康桥日记》。依照在《追悼志摩》讲的“我的历史癖”,像《康桥日记》这样私密的史料,胡适之不可能不给予极大的关心与关注,并且徐志摩又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徐志摩飞天前就是住在北平米粮库胡同胡适之家里的,徐生前留下的许多文稿、私信,就都由胡适之自己保存保管了下来。胡适之还以徐志摩遗著收集牵头人身份,保存了从其他朋友那收集的许多文稿和私信资料。从整个《康桥日记》风波看,徐志摩小皮箱里的文字从凌叔华手中交出后都是首先经了胡适之看过。胡适之12.28信件对凌叔华曾讲:“。。。我把这几册英文日记全付打字人打成三个副本,将来我可以把一份全的留给你做传记全材料。如此则一切遗留材料都有副本,不怕散失,不怕藏秘,做传记的人就容易了”。胡适之所说“打成三个副本”之事打印了还是没打印,凌叔华、林徽因两人后来从没提到过,从现在已经发表的有关胡适之的资料看也尚未发现任何线索。
                          据传胡适之在台湾也有一个类似的百宝箱私藏着一些私密文稿,好像是说立了遗嘱决定他(胡1962年去世)离世50年后可以公开。但依据我们上述简要引证,胡适之生前许多未刊私人资料大部分都留在了大陆共计102箱,并且在胡去世50年之内已经在大陆、台湾、美国被刊出了不少。


                          13楼2019-07-05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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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适之手中到底有没有《康桥日记》“副本”呢,到目前尚不得而知。但可以特别注意两个时间点:一是1949年3月下旬胡适之曾往台湾几天,如果胡适之生前在台湾留下的未刊的百宝箱中存有《康桥日记》副本,就只有这次胡适之有机会将其带往了台湾,并且胡去世已经超过50年了,胡适之百宝箱已经不受遗嘱定下的时间所约束了,但在网上搜集不到胡适之后人是什么态度,为什么超出50年了百宝箱还是处在私密状态,大众除了等待就还是只有等待;二是胡适之1949年4月6日离开大陆赴美从此再没回来,而他将大量未来得及带走的私人档案资料留在了大陆——留在了北平皇城根下东厂胡同一号宅院,后来这些资料历经多次分散辗转,分别保存在近代史所、北大图书馆、北京国家图书馆等处,据北大学者考证,在近代史所、北京大学、胡适纪念馆等处还有不少已经发现或收藏的有关胡适之的材料尚未整理或公布。如果留有胡适之打印或抄写的《康桥日记》副本存世,也可能就在这些尚未整理或公布的材料之中。我们除了等待就还是只有等待。。。
                            我们推测,依照胡适之独特少有的历史癖,他应该私下打印或抄写了副本,因为他当年有充足的时间这样做。有很多网友很悲观地说再也见不到《康桥日记》了,其实也不完全尽然。同样是在1932年1月22日,胡适之在日记中写到读志摩(1921)的《康桥日记》就曾引证并抄写了一段(原文为英文--《康桥日记》是徐志摩用英文写出的):“七十多年前,麦考利在他的日记里评论道: 现在,研究把意义弄得清楚明白的这种重要的艺术是如此之少!除了我本人,别的有名的作家很少思考这一点。许多人似乎把问题弄得越来越难理解。就某一方面而言,他们的确是对的;因为大多数读者非常信任那些晦涩难解的作家,而把那些表达清楚明了的作家看作是肤浅的。但是,请大胆些吧!想想二八五○年吧,到那时,爱默生的著作不知道会在哪里?但是,人们仍然喜欢阅读希罗多德的著作。我们也必须尽最大努力做到这一点。” 胡适之抄写的这一小段《康桥日记》,虽然没有涉及徐志摩的康桥之恋,但我们还是要感谢胡适之先生留下的徐志摩《康桥日记》这一小段无比珍贵的小小侧影!感谢胡适之先生!
                            徐志摩飞天前就是住在北平米粮库胡同胡适之家里的,徐生前留下的许多文稿、私信,就都由胡适之自己保存保管了下来。胡适之还以徐志摩遗著收集牵头人身份,保存了从其他朋友那收集的许多文稿和私信资料。


                            14楼2019-07-0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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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林徽因最想或最急切想得到《康桥日记》。林徽因与胡适之讲过,徐志摩生前曾想把《康桥日记》交给林自己,并且《康桥日记》又最和林徽因自己相关,所以从整个风波过程和结果看,林徽因相比较凌叔华、陆小曼、胡适之等是最想或最急切想得到《康桥日记》。但是从《康桥日记》风波过程的开始阶段看却并非如此,这是我们多次阅读林徽因1932年正月一日(元日)下午和晚上给胡适之两封信获得的发现。林徽因在下午信中说“我要不是因为知道公超看到志摩日记,就不知道叔华处会有的,谁料过了多日,向她要借看时,她倒说<遍找不得>,<在书画箱内多年未检>的话。真叫人不寒而栗!” 这里提醒大家注意林徽因“向她要借看时”这句话,这说明当时林徽因清楚表明是向凌叔华“借看”《康桥日记》,而不是占有或保存于自己所有。在晚上信中林徽因又写到:“。。。我留字,请她务必找出借我一读。说那是个不幸事的留痕,我欲一读,想她可以原谅我。。。” 再请注意林徽因讲的是“借我一读” ,突出一个“借”字,而不是想占为己有。关于为什么想借想看《康桥日记》,林徽因在下午信中说:“关于我想着那段日记,想也是女人小气处或好奇处多事处,不过这心里太Human了,我也不觉得惭愧。” 这让我们看到了林徽因平常不大展示的很真实的另一面(与她平时表现的直爽大气截然不同),排除“好奇处”这个很中性的用语,但说自己是女人小气处或多事处,这正是太“Human(这里应翻译成“人性的弱点”更准确。在梁从诫先生编辑的《林徽因文集——文学卷》中,将Human翻译成“有人情味的”,偏离了林徽因信中所要表达的真实的语义语境,它与女人小气处或多事处不在同一个层次的逻辑关系)”的表现,所以才“不觉得惭愧”,因为在女人中这样的“人性的弱点”大家都普遍存在。在下午信中林徽因又说:“我只是要读读那日记,给我是种满足,好奇心满足,回味这古怪的世事,纪念老朋友而已。”关于为什么想借想看《康桥日记》,林徽因在晚上信中又说:“您(胡适之)要我看一遍编个目录——所以我看东西绝对的impersonal(非个性化的)带上历史考据眼光。interesting only in(兴趣只在)事实的辗进变化忘却谁是谁。”


                              15楼2019-07-0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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