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龙脉被斩的影响非常快,这个短命的朝代要亡了。
而我一直没有回去,只是听着那些消息。瘟疫渐渐平息了,虽死伤很多人但活下来的都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似乎更备士气。那皇帝不知突然得了什么病,药石无医。一件件全都是好消息,我一天天听,一天天过。直到他打赢了这场仗,不日就要登基王朝。我才觉得该动身了。
只是,我这一动浑身骨头碾压般疼,胜过因远离他多日而灼烧的血。
那日,斩完龙脉我就迎来了天罚。十二根罚钉钉进我十二根赤羽下。刑罚的是我天界好友,青龙。他也只留给我一个字:“蠢。”
受了天罚脚程不如以前,等我赶到时他的登基大典都结束了。我在万阶台下仰头看他,那么耀眼,太阳光似乎都撒到了他身上,刺得我莫名泪目,心脏突突的疼。
他也看到了我,一袭明黄下阶而来。在他要扶起我的那一刻,我平生第一次俯首,第一次那般大喊,像要把满腔疼痛酸涩都狠狠抛出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身傲骨,为我的王。
当皇帝很辛苦,我不知道以前的皇帝什么样,反正他彻夜不眠是常事。
我本以为就会这样,我守着他度过比常人还要短暂的一生。可劫数就是劫数,绕是我明知他他时间太少,还是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或许是我一直都没有信任他的缘故,又或者是应了:“谎言若是没有被揭穿那就是真话。”我以为我信的是真话。
导火索是他下令烧了皇陵,甚至包括前朝的皇陵。当时我在藏书阁,握着一卷残本听到这消息如坠冰窟。
他不意外我来找他,拂了手让旁人退下道“你来的真快。”
“为什么烧皇陵?”
“……朱雀,人要往前看。那些古旧的东西早该烧掉了。”
“……鲁鲁修,你到底有没有说真话?”
那一卷残本扔到他眼前,他只拿起翻了两页就变了脸色,可又很快镇定下来。
“你竟然能找到这个,史书。”
没错,一本他口中那个不幸王朝的史书。他说他是这个王朝的皇子,可一页页翻过,最后的族谱却没有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我?当然是这天下的皇帝。或者说,一个全家被诛苟且偷生只为复仇的人?”
他的直白使我猝不及防,而我又突然想到,那日我斩了龙脉却没有想过探查一下新龙脉。因为我理所当然的觉得是他,可若不是……
心里做了打算,我还想问他到底骗了我多少次,到底说没说过真话。我想着只要他说“并不全是骗你,有过真话。”那就原谅他了。
可他却过于残忍:“你总以为我骗了你的血?才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就认出你了,高高在上的朱雀神,所以我们的相遇本就是我一手谋划。哦,对了。还有那场瘟疫啊,你记得吗?其实我手下的军医是有办法的,但为了让你斩龙脉,我故意没有让他们救人……”
疼也分级别吗?那我现在这种疼是哪种级别呢?他用那么一种悲悯又哀伤的眼神看我,用那些话刺我。我想让他闭嘴,可我又觉得多和他说一句都恶心。我想他根本不明白,我只是想要他的一句话安心,哪怕又是谎言。
夺门而出的时候听见他落地叹息“朱雀,真是蠢死了……”
其实当时我回头看一眼就好了,看一眼就能发现他的伪装了,就发现他撑不住的身体和嘴角的血了。
为什么没看呢?气昏了头?还是害怕了呢,害怕最重要的人一开口就伤的自己体无完肤?
他说蠢。说的是谁呢?是我还是他?
转眼雪都没过了膝盖,我想着得要下山买点吃食。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像个人类了,而我被罪钉穿透的地方也越来越疼了。
坐在悬崖边,只有古柏与我为伴。茫茫一色白,万物皆变了样,像是能洗干净所有过往。近处冻着冰,远处开着梅。
那梅在素白的雪里,宛若一只带火的蝴蝶。烧在天地间,恍觉有了千百年。从神话的远方到我的眼底。
平静也荡在了心里。我会想起他但不想去找他了。我为他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只等他也要离去的那天,就自由了。
当日,我愤然离开。没有做别的,而是到处找新的龙脉,找到时,心里一紧,果然不是他的。没有犹豫,又是剑落。然后我不知守了多少条龙脉又将之一一斩断。直到我看到那条,带着紫光的龙脉形成才收了手中的剑。
我想够了,我也只能为他做到这了。
临近新年,那氛围渲染的我一个山上之人都坐不住,打算下山逛逛。
要了一碗馄饨,就听旁边的人闲谈,从天上的传说到隔壁生了几个孩子。光听着我也觉得有趣。
旁边那桌还不停,不过这次换了一个人“哎,我刚从京城回来。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
“哎呦!你就别卖关子了!”
那人也是心痒憋不住事,压低了声“我说了你们可别传出去啊……我听京城里的人说,皇上快不行啦……一直在江湖上找高人求医呢……”
“啪!”
…………
“哎!这位客官,你好端端的怎么摔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