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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自从被丢进这黑暗、空荡的牢房时,便不停的哭泣,他哭累了便睡,睡醒却又开始哭喊。不只是害怕黑暗与孤独,不仅是。 
他瘦弱的手臂抓着木栏,望着通往门口的幽深甬道一声声凄厉的哭喊着“阿爸”。他那张哭得发紫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一双眸子里满是恐惧与绝望,那不该是属于一位五岁孩子的眼睛。

过于激烈的嚎哭令他呼吸不畅,孩子不时的停下来,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着,仿佛要将心咳出来一般。

无人知晓这孩子到底哭了多久,才晕厥后去。他那一声比一声凄厉更的“阿爸”,是否能传递出这幽深的牢房,他无法哭回他的阿爸,也无法将周身的这一片黑暗哭退。

 无人知晓,这孩子是否有感应。他是否知道他的阿爸就在这深牢之外,只是几步之遥的地方,就在这衙门门外,那条叫科甲巷的小巷里,他的“阿爸”正在默默的承受着寸磔。

 

他强健的身体被缚在木架上,一张刚毅而坚韧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只有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禁闭的唇,轻轻翕动,始终没有呼出任何一声悲鸣。

那锋芒的利器生生的剐过他的身体,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不会有终结。

血溅落在科甲巷那冰冷的石砌地面上,一滴、两滴、三滴。。。。。。它细腻、饱满的珠子碰击着苍白的石面,在他的脚下聚集成一片,一滩,最后汇聚成河。

 终于。。。血,不再流淌了,刑人停止了他的动作,抬起满是血液凝结的手,在烈日下露出了恍惚茫然的表情。

 眼前的躯体,已经残缺不全,胸部与大腿部的骨头清晰可见,透过胸骨,甚至能看到里边的内脏。只是,那颗曾经跳动的心脏,终于停歇了。

他那仰起的头,一对已经没有了色泽的血色眸子,仿佛尚能收集到烈日的辉耀。无人知晓,从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最后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

 是一片猩红吗?火光与血,枪与刀,拼杀的部下与清军?还是那烈火焚烧的地狱里,四处逃窜的百姓与举着火器猛烈涉及的洋人军队?他最后看到的,可能是那样一群短发的青年俊秀?他是否听到了有人唤出他的名字,听到有人吐出那样的一句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或许,这些皆没有,他那血色的眸子,最后定格的,是一个瘦小的孩子的身影。

 

梦中,孩子梦见了那条波涛汹涌的大河,王娘们抱着他的两个弟弟,跳入了浪淘之中。他的阿爸抱着他,他死死搂着他阿爸的脖子,一双眸子里满是恐惧。

 伯父说:“亚达,留下定忠吧。”他泪流满面,跪在地上。

 “定忠。。。自是没有活路。”他的阿爸那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勒着孩子,他的声音平淡,但却带着几分颤意。

 他的阿爸抱着他跨上了马,孩子问:“阿爸,我们要去哪里?”

他的阿爸用满是胡渣的脸,蹭过孩子的小脸,孩子感觉自己的脸上冰凉一片。

 

“阿爸。。。”孩子从梦里哭着醒来了,随后他发现了深牢的火炬被点亮了。幽长的甬道里,两个长长的身影从黑暗里出来,那是两个禁卒的身影。

孩子扑到了木栏,用着虚弱的声音叫着:“我阿爸呢?他去哪里了?”

说时,泪水从苍白的脸上划落。他的那长小脸脏兮兮的,但却仍旧可以看出那是张清清秀秀的脸,而一头及肩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瘦弱得像个小女孩。

禁卒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孩子看到了其中一位禁卒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正冷着脸看着他。

 “小长毛,别问你阿爸了,你也要死了。”那禁卒掂了掂手中的沉沉袋子,阴阴的说。

 孩子瞪大了眼睛,一滴泪水再次从孩子眼角流下,然后孩子抬起小手去擦拭,近乎平静地看着那禁卒。

“我死了能见我阿爸吗?”孩子哽咽的问道,无人知道他是否真正知道什么是死?但他曾看着他的弟弟,被他的王娘抱着跳入江流,他是知道死亡的。

 那拿布袋的禁卒不吭声了,他身边的另一位禁卒却蹲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脸。

“正好见于天上。”禁卒不忍的说道。

孩子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他红通通的眼睛闪过了一个光芒,嘴角弯起,他破涕而笑。

 随后,孩子低头看向挂在胸前的玉牌,伸手把玩着,然后抬头看着那位对他友善的禁卒,孩子气的说着:“这是我生日的时候,我阿爸给我的,你们不要拿去。”

说完,孩子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取下了玉牌,将它捏在了手心里。

 

当那包装有石灰的布袋压上孩子的口鼻时,因为窒息的痛苦,孩子本能的挣扎着,但他只是个瘦弱的五岁孩子,很快便死去了。

            (完)

 

后记:昨晚彻夜写的,边写边掉泪水.


6月27日,是石达开于科甲巷被处死的日子,这也是我写这文的原因。诗歌完全不能,我只能写短篇了,无才祭奠他,感到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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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解释比较多,我取了其边两个解释,一个是未能成年而夭折,指石定忠;一个是国殇的意思,指翼王石达开。


1楼2007-06-26 15:10回复
    写得真好,我看哭了,希望翼王殿下在天堂能看到你的文章


    IP属地:辽宁禁言 |2楼2024-03-02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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