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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完淳曲《狱中草》注释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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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草》是完淳在南京大狱中所作的一束曲令,是《南冠草》的姊妹篇。包括小令三首,套数两首。也是完淳唯存的几篇曲作,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可以说每一篇都是精品。

夏完淳散曲虽然不多,但却是那个时代的最强音。那是勇士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痛诉,是国破家亡时英雄的悲歌。是烈士以身报国杀身成仁的宣言。即使单就风格而言,那种苍凉悲壮的气韵氛围,也算得是晚明靡靡之音甚嚣尘上的曲坛上的一支异军。
——选自《中国散曲综论》



1楼2012-05-30 16:41回复

    《狱中草》
    商调 金莺转 金陵杂咏
    三江襟带宽,万里风尘阻。叠浪崩云,一线通吴楚。奇云小孤,轻烟大孤。猛听得丽谯敲过三通鼓。白雁风前,月冷霜辛苦。
    双调 江儿水 金陵杂咏
    望青烟一点,寂寞旧山河。晓角秋笳马上歌,黄花白草英雄路,闪得我对酒销魂可奈何!荧荧灯火,新愁转多。暮暮朝朝泪,恰便是长江日夜波。
    商调 金梧桐 送沈伯远出狱
    西风落叶繁,有个愁侬伴。湖海穷途,却恨相逢晚。平生一片心,斗酒英雄胆。两鬓黄花,剪烛清宵短。情深不觉秋光换。
    南仙吕 傍妆台 自叙
    〈傍妆台〉客愁新,一帘秋影月黄昏。几回梦断三江月,愁杀五湖春。霜前白雁樽前泪,醉里青山梦里人。(合)英雄恨,泪满巾,响丁东玉漏声频。
    〈前腔〉两眉颦,满腔心事向谁论?可怜天地无家客,湖海未归魂。三千宝剑埋何处?万里楼船更几人!(合)英雄恨,泪满巾,何年三户可亡秦!
    〈不是路〉极目秋云,老去秋风剩此身。添愁闷,闷杀我楼台如水镜如尘。为伊人,几番抛死心头愤,勉强偷生旧日恩。水鳞鳞,雁飞欲寄衡阳信,素书无准,素书无准。
    〈掉角儿序〉我本是西笑狂人。想那日束发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想那日挟剑惊风,想那日横槊凌云。帐前旗,腰后印,桃花马,衣柳叶,惊穿胡阵。(合)流光一瞬,离愁一身。望云山,当时壁垒,蔓草斜曛。
    〈前腔〉盼杀我当日风云,盼杀我故国人民,盼杀我西笑狂夫,盼杀我东海孤臣。月轮空,风力紧。夜如年,花似雨,英雄双鬓。(合)黄花无分,丹萸几人。忆当年,吴钩月下,万里风尘。
    〈余音〉可怜寂寞穷途恨,憔悴江湖九逝魂,一饭千金敢报恩。
    (纸质版的“霜角辕门”多作“霸角辕门”,喻指年少而杰出的人。)
    南仙吕 甘州歌 感怀
    〈甘州歌〉兴亡成败,叹英雄黄土,侠骨荒邱。千秋万岁,无限为龙为狗。君不见六朝烟草余芳乐,几片降旗上石头。青天外,白鹭洲,暮鸦残照水悠悠。斜阳里,结绮楼,湘帘半挂月如钩。
    〈前腔〉新寒入敝裘,想霜鞯骏马,飘零难偶。江花江草,秋来剪出离愁。想着我弓开杨叶胡云冷,剑拂莲花汉月秋。愁三月,梦九州,归期数尽大刀头。人千里,泪两眸,西风雁字倩谁收。
    〈前腔〉吞声哭未休,怅荒烟古渡,衰蒲残柳。清霄无寐,漫将往事追求。珊鞭风软金条脱,宝剑霜生锦臂韝。飙威驶,露影流,隔墙人唱小伊州。杯中物,鬓上秋,梦回酒醒月空楼。
    〈前腔〉南冠客楚囚,望云山万里,那禁回首!丁丁晓箭,难为心坎眉头。几番的空帘剪雨三更梦,我待要望海乘风万里游。雨空逝,水自流,寒江积雾放孤舟。空中影,浪上沤,玉关何处觅封侯!
    〈余音〉我那人呵影何方?书在金陵,客梦西楼。一样西风两地愁。
    (“宝剑霜生锦臂韝”的“韝”字多有误传成“鞲”,值得注意。)
    


    2楼2012-05-30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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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邦炎《曲苑观止》所选三首评注:
      夏完淳
      夏完淳(1631——1647),原名复,字存古,号小隐,又号灵首、灵胥,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十四岁随父允彝、师陈子龙起兵抗清,受鲁王封为中书舍人,参谋太湖吴易军事。吴易兵败,他仍为抗清奔走。事露被擒,于南京痛骂清军统帅洪承畴,从容就义。其诗文今合编为《夏完淳集》。
      【南商调 金梧桐 送沈伯远出狱】
      西风落叶繁,有个愁侬伴。湖海穷途,却恨相逢晚。平生一片心,斗酒英雄胆。
      两鬓黄花,剪烛清宵短,情深不觉秋光换。
      【注释】
      此曲作于永历元年(1647)秋南京狱中。
      沈伯远:生平不详。
      剪烛:促膝夜谈。李商隐《夜雨寄北》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讲析】
      这支小令是为狱友出狱而作的。作者于永历元年夏间在家乡被捕解往南京,于同年九月十九日在南京就义。就时间而盲,他在狱中不过三个月左右,从曲的内容来看,却对沈伯远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的产生,基于双方思想的相通,因而使作者感到“却恨相逢晚”,以至子双方促膝夜谈而觉得“清宵短”。这一共同的思想便是作者所说的“平生一片心,斗酒英雄胆”,即抗清复明的忠心义胆。在表现手法上,作者将叙事与抒情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不仅叙述了狱友愁苦相伴和彼此彻夜长谈的情形,而且也抒发了“却恨相逢晚”的感受和“平生片心,斗酒英雄胆”的豪情壮志。通篇采用自述的方式,既增强了作品的亲切感和可信性,也便予抒发真挚的情感。
      【南仙吕 傍妆台 自叙】
      【注 释】
      三江:此用为众多水道的总称,非确指某三条江。
      五湖:此泛指太湖流域一带的湖泊。
      玉漏声:计时漏壶滴漏的声音。玉漏,漏壶的美称。
      楼船:有楼的大船。此指战船。
      三户可亡秦:《史记·项羽本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集解》引臣瓒日:“楚人怨秦,虽三户,犹足以亡秦也。”
      伊人:指作者之妻钱秦篆。
      “雁飞”句:古有雁足传书之说,又相传雁于秋天南飞至衡阳而止,遇春返回北方。此句意谓欲寄信给远人。
      素书:古人以白绢作书,故称书信为“素书”。
      西笑狂人:作者自称。
      霜角:指寒冷天空中的号角声。词调中有《霜天晓角》调。
      辕门:军营
      横槊:苏轼《赤壁赋》:“酾酒临江,横槊赋诗。
      胡阵:指敌阵。胡,对北方或西方少数民族的泛称。
      “黄花”两句:意谓作者不能在重阳节与家人团聚、登高。黄花,菊花。丹萸,即“茱萸”,唐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尊此用其意。
      吴钩:春秋吴人善铸钩,故称。魄形似剑而曲的兵器。后泛指利剑。
      九逝魂:《楚辞·九章·抽思》“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九,育其多。意谓梦魂几度远去。
      一饭千金:韩信穷困时,曾于淮阴城下钓鱼,一位漂絮的老妇见其饥饿,给以饭食,韩信表示将来必定重报老妇。后韩信被封为楚王,赐老妇千金。事见《史记·淮阴侯列传》。后因以“一饭千金”为感恩厚报的典故。
      【讲析】
      这组套曲将作者眼前的悲恨与往目的豪情交织在一起。前面三支曲子主要表现志事难酬的英雄之恨及家山望断的儿女之情。第四支曲子[掉角儿序]抒写当年束发从军、起义抗清的壮举。第五支曲子[前腔]倾泻了作者的一腔热血、满怀悲愤。第六支曲子[余音]感叹报国途穷,丹心犹在,家山辽远,魂牵梦萦。其执着而缠绵的壮志、柔情是千回百转、遗恨无穷的。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作者使用了气势澎湃的排比句以增强表达力度。“想那日”一组排比句,将作者当年的非凡经历和豪情壮举表现得一泻无遗。“盼杀我”一组排比句,则把作者救国心情和满腔热血表达得淋漓尽致。此外,作者还适当使用叠句以加重语意、语气。曲中,两用。“英雄恨,泪满巾”,表达其所怀悲恨之深;重复“素书无准”句,则表达了对那“伊人”的无穷恩恋面又苦予信息难通。这些表达方式都有助子强化和深化所写的内容,产生出一种缠绵绯恻的语言效果。
      (以上三首都是江兴佑点评。)
      


      3楼2012-05-30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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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仙吕甘州歌】
        【注释】
        为龙为狗:指为君为臣。龙,喻皇帝。《易·乾》:“飞龙在天。嚣狗,臣对君的自卑之词。《史记·汲黯传》:“臣常有狗马病。”
        六朝:指建都于金陵(今南京)的三国吴、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六个朝代。芳乐:南朝齐建有芳乐苑,故址在今南京市南。
        “几片”句:用刘禹锡《西塞山怀古》“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意,指南京在乙酉年(1645)被清军攻陷。石头,石头城,金陵的别称。
        白鹭洲:古代长江中的沙洲,在今南京水西门外。此句概括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诗意。
        结绮楼:即结绮阁,陈后主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居处。
        湘帘:斑竹编成的帘子。
        霜鞯:白色马鞍。
        弓开杨叶:犹官百步穿杨,形容射技高超。
        大刀头:指刀环,因环与。“还”同音,故用作还乡的隐语。典见《汉书·李陵传》。
        雁字:指书信。相传雁能传书,故云。
        条脱:本指手镯,此似指鞭环。
        臂韝:护臂的皮套。
        小伊州:北小石调有[伊州遍]曲,此系泛指。
        “南冠”旬:用《左传·成公九年》楚人钟仪被俘时仍戴南冠典,指自己身陷囹圈。
        丁丁:像声词。晓箭:拂晓时的壶漏。箭是其中的指示器。
        “难为”句:用李清照《一剪梅》“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词意。
        沤:水泡。
        “玉关”句:用《后汉书·班超传》记班超投笔从戎、建功边陲、受封定远侯事。玉关,玉门关,在今甘肃敦煌西北。此泛指边关。
        【讲析】
        作为明末一个才华横溢、矢志抗清的热血青年,夏完淳以他极其短暂的宝贵生命,谱写了像《大哀赋》这样一大批血性文字。这篇套数,是他在散曲《狱中草词余》一卷中仅存的两篇之一,集中抒写了永历元年T亥(1647)秋身系南京大狱时的无限悲慨。
        套数由五支曲子组成。第一支就所在地金陵落笔,由于这是六朝古都,特别能引发人们对历代政权兴亡成败的感叹,而作者又身处明清易代之际,亲历了其间的风风雨雨,故触处生悲,笔下充满了沉重的历史沧桑感。从表面来看,他似乎是在凭吊古城在六朝一个个被灭后的残破景象,但语词问无不透露出对明亡的深痛大哀。逮不仅是因为当时作者身在南京
        牢狱,而且更因为明代初期曾建都金陵。如今风物依旧,时事全非,怎不令人黯然伤怀!这支曲子的特点是在化用前人诗句的写景中,隐含了深沉的黍离之悲。
        从第二支曲开始,抒写内容即由哀叹社稷式微折入对人生遭遇的追怀。先从离愁入手,点出时值清秋新寒。其中“飘零难偶”、“弓开杨叶”、“剑拂莲花”诸句,显然寓有对自己从十 四岁起即随父夏允彝、师陈子龙起兵抗清、转战备地的忆写,而“数尽大刀头”、“雁字倩谁收,更饱含着对家乡亲人的浓重怀恋。第三支曲直出“漫将往事追求”,于无限哀惋中深藏着对往日戎马生涯的思念。“珊鞭”两句表面直写戎装,却很自然地使人由此联想到作者当时持剑跃马、驰骋沙场的勃勃英姿。而当这一切都成了梦回酒醒时的幻影时,心中的失落和惆帐更是难以言表。第四支曲强调南冠楚囚,既点明了身陷大狱的处境,又表示出抗清之志永不动摇魄决心。以下“望云山万里。是对被捕前所作种种抗清努力的追忆。其中“我待要望海乘风万里游。一句,尤其值得注意。粗看之下,似觉作者在借以喻写自己的抱负,其实联系有关记载来看,这是实有所指的。据清顺治四年(1647)《刑部尚书吴达海题本》和《江南总督洪承畴题本》载,夏完淳是因“通海寇为外援,结湖泖为内应,秘具条陈奏疏,列荐文武官衔”而“依谋叛律”被处决的。换言之,作者在被捕之前,确实是做过联合海上抗清力量以复明的尝试的。因此当这一切努力失败之后,他的被“放孤舟”,即被押解至南京,从而产生平生夙愿都化作“空中影,浪上沤”的失落,感慨报国无门,就都在情理之中了。所以这几支曲予虽以“感怀’为名,实际上却带有实录的性质,不可当作泛泛之言。
        末曲作为整个套数的尾声,最终归结到对“那人”的思念,自有作者的深意在内。一般解释都认为那是指他的妻子钱秦篆,意在表达两地相思之情;但也有一种意见认为“或许也怕是夫人以外的心友”(郭沫若《历史人物夏完淳》)。然而不管“那人”的实际身份怎样,从。一样西风两地愁。的结句中,我们还能明显感到在恶劣环境下两颗心的共鸣和相勉,这也许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心照不宣吧。 (曹明纲)
        ——陈邦炎主编《曲苑观止 (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05月第1版。
        


        4楼2012-05-30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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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2012-05-30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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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2-05-30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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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要求 尘 本色 原音 演唱出来


              IP属地:安徽12楼2012-05-3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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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好的赏析!


                13楼2014-02-20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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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云小孤,轻烟大孤什么意思?


                  15楼2014-05-28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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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收藏吗…~ 好赞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4-06-02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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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角辕门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5-09-04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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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明年南京市越剧团要排南冠草这出戏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5-09-05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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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琅琊榜,心里有点激动


                          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15-10-20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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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狱中草来到此贴 谢谢楼主整理~


                            21楼2017-06-0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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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分享!


                              IP属地:山东22楼2022-02-13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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